kb体育数字技术的蓬勃发展与用户的崛起推动了全球新闻业态的情感转向。数字新闻业立足于新的“技术-文化”语境,在聚合网络公众、凝结社会共识等方面扮演比过去更为积极的角色。
本期推荐的论文基于当下全球致力于维系健康公共生活的普遍文化愿景,采纳叙事学的分析框架,广泛探讨数字新闻在叙事形态、叙事风格与叙事主体维度的情感化转型路径,剖析这一转型过程在塑造大众心理方面所具有的潜在效能。数字新闻发挥了重要的文本疗愈作用,业已成为不确定时代下社会情绪的重要稳定器。
在新闻传播过程高度“融合化”和“网络化”的当下,用户在数字媒体生态下形成了新的新闻接受习惯,而新闻接受实践的转向也在相当程度上反过来影响着生产与流通等“上游环节”。
随着新闻业基于平台环境不断自我革新以满足用户的接受需求,数字新闻开始越来越强调在内容、渠道、价值与伦理等多种层面与用户建立亲密关系,这使得新闻业的情感转向同时具备理论发展与实践转型方面的重要性。
新闻业的情感转向为数字媒体平台规则所型构,新闻业与用户的亲密关系也日渐受到用户情感体验的挑战。
新闻信息内容过量,阅读行为丧失仪式性,用户难以区分新闻内容与娱乐信息、流言轶事。
新闻接受习惯变更,用户倾向于直觉式的接受习惯,情感体验成为核心接受策略,审慎的思辨反而成为反数字的行为方式。
用户不仅要在具体的新闻微生态之中保持精神健康,也会在特定情感状态的激发下开展多元的新闻参与行为。因此,用户的接受倾向具有更强的不可预测性,新闻业的情感问题因而与整个信息网络的演变产生紧密的联系。
在全球范围内社会风险事件频发的当下,新闻业与社会公众的心理健康之间的关系更加密切。例如以往针对社会风险事件的报道,因其以激烈的、负面的情感叙事作为主要叙事方式,使得社会公众因精神压力过大,产生心理失衡现象,进而在抑郁、恐惧和焦虑等情绪作用下,采取新闻回避行为。
即使这种不稳定的情感表达行为会伴随着特定突发事件的结束而逐渐消弭,由此产生的社会失序现象和个体创伤也无法迅速恢复。因而立足于不确定时代呼吁新闻业开展针对用户健康心态的介入性实践是维系用户心理健康、推动构建良性社会情感氛围的关键进程。
在内容层面与接受层面,对新闻及其情感影响进行解读具有必要性。即立足数字技术可供性,考察新闻内容如何与社会风险事件“共振”;培育新闻叙事新形态,学习如何吸纳用户情感话语,增强新闻内容的流通性与触及力。
基于上述认识,本研究立足于不确定时代这一基础背景,对既有的研究进行分析,厘清情感化叙事的实践框架及其效果。在理论层面上,本研究期望以数字新闻业的情感转向为基本出发点,说明情感化叙事如何发挥文本疗愈的积极效用,讨论数字新闻业情感网络的构建价值。
由于情感话语与新闻客观性价值之间的理念矛盾,以用户接受体验为指向的情感化叙事一
具体到研究实践中,如何超越传统意义上“被引导”与“被感动”的用户角色,探索如何使用户获得良好的接受体验就成为一个重要问题。
本文所称的“不确定时代”,指的是用户主观上无法判定社会风险事件的发生规律并进行预期的时期。
不确定时代的情感问题在新闻学研究之中受到关注,既是因为当前世界范围内数字平台上的社会风险事件此起彼伏,使得“不确定时代”就与“数字时代”有了实践层面的交叠,也是因为不确定时代情感议题的兴起源于用户不稳定的情感状态。用户的情感激发与消亡显著地依赖数字媒体平台,数字新闻业则需要依据用户的情感状态进行生产、流通与接受等多环节的议题设置KB体育,以提升与用户的亲密关系。
在用户个体层面,感知生活满意度和未来生活展望决定了用户的未来预期,预期越高,用户的心理韧性越强,进而在社会风险事件发生时保持情感稳定与精神健康。
在社会层面,新闻业设置的情感氛围与社会公众的心理体验及其行动息息相关,新闻业需要在实践中采纳积极的情感逻辑来为用户和社会提供情感支持。
第一,新闻从业者应当积极调适自身的情感状态,以特定的情感规范为用户提供富含情感元素与解决方案的新闻内容。新闻从业者作为社会风险事件的经历者,需要为其设定新的“情感劳动”规则和生产规范。研究者需要深入新闻从业者的工作流程以探明不确定时代的情感调适规则,理解新闻从业者如何在实践上回应自身与行业所面临的情感问题。
第二,新闻内容生产应当以解决方案为核心纳入积极的情感元素。新闻文本的生产和流通环节要将社会公众的心理状态、承受能力与生活恢复方案纳入考量。研究者需要进一步探明不确定时代的新闻业如何通过“文本”——这一用户直接接触的载体——来发挥疗愈个体与社会的功能,即新闻业的文本疗愈功能。
第三,用户会主动借助数字媒体平台所提供的表达与评论功能生产情感话语。由于数字新闻用户始终容身于复杂的生产与接受网络之中,如何深入发掘用户话语的生产潜力,推动数字新闻业叙事模式与情绪激烈、内容多元的用户话语实现良性互动,是不确定时代的新闻研究者需要关注的问题。
总体而言,如何以积极的情感化叙事提升用户对新闻生态的信任,进而助益用户的心理重建与社会疗愈就成为新闻行业的整体性问题。这一问题牵涉新闻从业者、新闻文本和新闻用户等多重要素,其中最为外显的因素就是数字新闻文本的情感化叙事,因而本研究尝试通过考察情感化叙事的主要实践路径来厘清数字新闻业如何实现文本疗愈功能。
不确定的用户情绪会为社会行为设定新的逻辑,这要求新闻业在数字生态之中承担社会疗愈功能,面向用户的情感状态进行内容生产。总的来说,情感化叙事主要包括三条实践路径:诉诸感官的叙事形态、贴近日常经验的叙事风格,以及提升代入体验的叙事主体KB体育。
“诉诸感官”意指新闻文本生产过程尽可能采用多种叙事方式,以诉诸视觉、听觉、触觉等感官体验的传播方式提升用户积极的情感体验。数字媒体平台即主张在新闻生产与流通环节内融合多重感官体验,为用户提供综合的新闻接受体验。
在叙事视角方面,诉诸感官的新闻叙事突破了既有的文字规范,以带有艺术倾向的生产逻辑为用户提供新的表现力与吸引力,这为新闻业带来了与客观性、真实性等并驾齐驱的审美与创意价值。
以喜马拉雅APP上的新闻播客《央视新闻》为例,其中的“主播说联播”等栏目往往引用真实素材,以第一人称的对话视角,和轻松、公开的主观叙事视角吸引用户,实现以“亲密性”促进“良好体验”。此外,由于多元的叙事视角可以与多种形态、多元内容实现良好融合,央视新闻的新闻播客囊括了新闻快报、新闻评论和音频长文等等节目类别,并部分继承了新闻调查、新闻评论KB体育、新闻纪实等传统形态的生产规范。
在叙事节奏上,诉诸感官的新闻叙事为用户搭建了一种随时间演进的线性叙事,用户通常在较短时间内轮次观看或收听新闻内容的开头、主体和结尾。
以《封面新闻》的新闻短视频为例,短视频内容通常在几十秒内完成呈现,这些短视频往往以极具真实感的新闻视频为基础原料,添加文字解说或声音旁白为用户提供解读。新闻记者或新闻当事人通常是唯一的叙事主体。在特定关键词的聚合作用下,新闻用户会保持对同一新闻事实的旺盛兴趣,最终积极参与到“新闻追更”之中。而追更的结果,就是用户与新闻讲述者之间更加亲密的联系。
在不确定时代,诉诸感官的新闻叙事能够借助音视频素材的吸引力实现对用户情感状态的积极引导。这不仅是因为新闻业将针对社会风险事件的解决方案纳入新闻视觉元素之中,提升用户对社会新闻的参与意愿;也源于感官化的新闻叙事方式与建设性的新闻理念进行对话,实现全面分析问题、准确表述现实以及生动讲述故事这三种效用的融合。
当然,这一乌托邦式的理论前景在实践层面的效用会受到诸多现实因素的制约,诉诸感官的叙事模式远未稳定地发挥其建设性效用;但其在数字媒体平台上的广泛流通已然成为事实,这为我们从用户视角畅想不确定时代的情感化叙事提供了空间。
贴近日常经验的叙事风格,并非是指新闻内容以用户的日常生活为报道对象,而是指情感化叙事的框架主动贴近用户的生活经验与知识水平,为用户提供“去仪式化的”和“简单易懂的”新闻体验。这种叙事风格的转型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其一,以贴近日常经验的叙事风格适应移动化、日常化的接受场景转型。数字时代的新闻接受场景多种多样,这要求新闻报道关注不同场景的区别,并根据场景的差异为用户设定讨论议题与对话方式,制造一种参与式、沉浸式的新闻接受体验。
以《上观新闻》《看看新闻Knews》等机构的短视频账号为例,它们会对内容素材进行“日常化改造”,即增加第一视角的用户拍摄素材、对话和讲故事元素,使用富含情感表达的讨论、漫谈等叙事方式,应用倒叙、插叙等更适应数字时代移动化场景的非正式报道方式KB体育,为用户提供基于生活框架而非事实框架的亲密新闻接受体验。
其二,以注重阐释效果的叙事框架贴近用户的日常经验。在符号选择与叙事语法方面,阐释性的新闻报道方式均以鼓励用户与新闻内容的对话为核心目标。
这种新闻报道方式主张突破传统的规范结构,基于个人风格对新闻内容加以解释,这导致在一些议题上新闻记者实际上就扮演着专家的角色,其报道话语侧重于讲故事而不是报道。这种阐释性的新闻框架模糊了新闻报道与事件解释的边界,使得新闻事实与观点评论融为一体,推动新闻用户在非正式场景之中获得与新闻内容之间的亲密关系。
以央视新闻抖音号为例,其中有一些短视频内容以穿着相声大褂、少数民族服饰的主持人为核心,表达其对相关问题的认识,这些主持人以其非正式性收获了观众的关注与热情评论。这或许与诉诸感官的叙事形态演进相呼应——新闻生产者应当努力在记者与新闻事实、新闻内容与新闻用户之间创造和内置更加丰富细腻的情感体验。
贴近日常经验的叙事风格实际上也向新闻从业者提出了更高的专业性要求——从业者的生产实践需要调用更加丰富的叙事手段来开展更复杂的报道,并由此发挥凝聚社会共识,引导公共情感的效用。惟其如此,身处不确定时代的新闻用户才乐于参与价值讨论,并由此获得更加积极的新闻接受体验。
“提升代入体验”指的是新闻报道以各种方式来增强用户“代入”新闻事实的体验感,进而发挥新闻报道在联系受众、凝聚共识方面的显著优势。新闻报道的情感化叙事既包括将具备戏剧张力的冲突性元素纳入叙事结构之中,也包括以用户的社会参与意愿来激发生动的代入体验。
一方面,适当的冲突性元素可以使新闻接受环节成为一种“代入”与“体验”的过程。在实践上,这种冲突性元素的代表性应用方式是那些复杂的大型新闻项目,如系列报道、专题报道或追踪报道等,经过设计与构思将音视频素材纳入内容框架之中,使得新闻内容与情感化叙事融合为一个连贯的整体,为那些冲突性的故事元素提供触及用户、感动用户的实践空间。
如《新华每日电讯》抖音栏目《青春新势力》,即以微观的视角表现电力女工、模特、地震亲历者等人的真实生活,为观众提供了代入体验的空间。
另一方面,用户稳定的社会参与意愿也会带来更强的代入体验。在保有信任感的新闻生态之中,真正能引发民众广泛讨论的社会新闻往往是反复出现的社会痼疾,或者深入社会肌理的政治、经济或社会治理问题。因而,数字新闻的情感化叙事不仅要求生产者为用户内置更加积极的情感元素,也要求新闻内容提供更多的讨论议题和拓展方向,实现对社会问题的建设性思考,最终鼓励用户开展更具针对性和公共性的社会参与行动。
从上述实践路径出发,我们很容易看出数字新闻的情感化叙事既受到技术逻辑的激发,也始终与用户这一数字媒体生态之中主动的关键角色关系密切。情感化叙事的兴起以提升数字新闻的公共效用为目标,相关的行业实践也恰恰表明数字叙事形态可以突破传统的生产规范而获得新的效能,这需要我们立足于中国新闻学实践进行更加精细的理论化。
数字新闻生态下的情感化叙事对于多元的用户与新闻业的关系有更强的包容性,并主张以积极的情感元素与负责任的解决方案来提升用户的心理韧性,最终实现社会层面的介入性效用。这两个方面共同组成了情感化叙事的文本疗愈效用,我们可以据此分析当前我国新闻业应用情感化叙事的代表性报道实践。
一方面,情感化叙事最直接的文本疗愈效用是创设积极的情感体验来提升用户的心理韧性,使得用户获得展望未来、参与社会氛围构建的可能性。即,情感化叙事可以将提升心理韧性与构建良性社会氛围连接为前后衔接的两个环节。
另一方面,情感化叙事同样能够在社会层面以“亲密性”促成“建设性”。虽然用户的群体性参与行动始终受制于社会因素与文化背景,但是通过不同模式、不同强度的情感化叙事,新闻业可以动员用户参与不确定时代的社会共识凝聚,在短时间内产生积极的情感效能。一方面消解由负面新闻内容引发的愤怒、焦虑以及偏见、仇恨等消极情感氛围,另一方面催生更多的建设性思考与行动,以积极的情感要素和解决方案参与社会建设。
在我国,情感化叙事与近些年强调积极情感要素的建设性新闻理念不谋而合,在实践层面与以暖新闻、民生新闻与电视问政等为代表的一系列新闻形态彼此相关。综合来看,暖新闻通过微观层面的叙事视角提升用户的接受体验,这在很大程度上与着力探索社会发展等宏观问题的建设性新闻理念有产生对话的可能性。
如《新华每日电讯》抖音账号下设《每日暖闻》栏目,主要聚焦日常生活之中的正能量瞬间与暖心故事,尝试对日常生活之中的微小片段的呈现来树立社会主流价值观,具有显著的情感引领的特征。
在叙事形态层面,暖新闻实践采用节奏紧凑的线性叙事,在文字报道之外广泛增加音视频元素,以微小的、快节奏的暖心小事为焦点来实现价值引领。
在叙事风格层面,《每日暖闻》等暖新闻报道往往采纳与用户日常经验较为贴近的叙事路径,在报道内容方面选择与个体日常相关的暖心小事,并在报道生产过程之中增加生动描绘和讲故事元素来增加叙事的情感色彩。
但是,进行感官化改造的叙事结构在操作层面未必一定会获得用户的青睐,那些忽视用户日常经验与价值的“小作文”与“剧本”同样会丧失与用户共情的可能性。
在叙事主体层面,《每日暖闻》等暖新闻报道一般以人物为主,其叙事结构也更偏向人物宣传而非社会事件报道,这也为新闻用户在主观上与报道主体之间产生共鸣和情感关联创造了基本的可能性。
情感化叙事与建设性新闻、暖新闻等一系列新闻概念的关联实际上为新闻业提供了一条植根于数字新闻生态来提升建设性的进路。将积极的情感元素纳入叙事结构之中,更好地发挥新闻业在不确定时代的文本疗愈作用,这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传统新闻生产规则的范畴,为数字时代革新新闻理论体系提供了新的动力。
情感化叙事经由叙事形态、叙事风格与叙事主体设置层面的转型,不仅为用户提供了积极的情感体验,也能够凝聚社会共识、催生建设性参与行为。这种介入性效用为新闻业提供了传递信息之外的“附加值”,令新闻成为不确定时代社会情绪的重要稳定器KB体育,并为数字时代新闻学理论,尤其是新闻情感理论的拓展提供了启发。
第一,以文本疗愈为目标的情感转向要求新闻业吸纳积极的情感要素,为用户提供良好的接受体验。这在行动层面既对用户的接受环节设置了“亲密性”这一规则,也呼吁更多建设性的新闻参与行为。
第二,搭建新闻业的情感网络有助于发挥文本疗愈与凝聚共识效用,有益于数字新闻生态的良性发展。数字新闻业所承担的信息传递、文化传承、情感动员与审美激发等综合性作用使得新闻业不仅承担着“瞭望”与“预警”等功能,也需要根据社会发展而承担共识凝聚与文本疗愈的介入性功能,这要求新闻业反思何为好新闻,以及何为健康的用户关系等一系列问题。